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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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4 章
在醫館又住了十來天，可裴晚的狀況仍舊沒有好轉，臉色蒼白身體虛弱。
“大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周寒陽詢問，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用最好的補氣血的藥材為她補身體，可為什麽一點作用都沒起的樣子。
老大夫認真地給她把了脈，嘆了口氣道：“姑娘失血過多，加上送來的不夠及時，傷到了根底，這才留下了病根。”
周寒陽呆了一下，隨即道：“就沒有什麽辦法了嗎？有沒有更好的補氣血的藥材？”
裴晚見他這麽擔心，心中湧起一絲甜蜜，這半個月來周寒陽對她非常好，每日親自熬藥給她，怕她在房中悶的慌，還會去集市上賣一些小玩意還給她解悶。
她拉了拉周寒陽的衣袖，“寒陽哥哥，我沒事，養一養就好了。”
老大夫搖了搖頭，“失血過多最是難治，大補的藥材不能隨便用，身體虛不受補反而會讓病情加重，只能慢慢調養，興許一年半載能好上一些。”
回到房間裏，裴晚看著周寒陽道：“寒陽哥哥，我已經好了很多了，咱們回家吧。”
周寒陽想了一下，試探著問裴晚：“你要不要回皇宮？”
裴晚一楞，眼神頓時暗淡下來，“寒陽哥哥是嫌棄我了嗎？”
周寒陽坐在她面前道：“當然不是，只是你離宮已經有兩個月了，皇後他們肯定很著急在到處找你，而且皇宮裏有很多珍稀藥材，你的身體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我希望你能盡早調養好身體。”
他的表情很認真，看著裴晚的眼神也充滿了關切。
裴晚的臉上滿是感動，卻還是很堅決地搖頭道：“我現在不想回去，那裏沒有我喜歡的人，全都是虛情假意，我只想和寒陽哥哥在一起。”
周寒陽無奈地嘆了口氣，一副拿她沒有辦法的樣子，“好吧，那暫時不回去，只是山裏不能住了，你身體不好山中寒氣重再加上買藥給你調養身體不方便，我想帶你在別院住好嗎？”
裴晚笑的溫柔，“好，住哪裏都可以。”
周寒陽點點頭，當天下去他們就離開了醫館。
京郊別院。
站在‘永安院’門口，裴晚打量著這座看起來極為清雅的別院，青磚綠瓦，門頭與廊柱上都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兩邊的院墻爬滿了翠綠茂盛的爬墻虎，周寒陽上前扣環，很快一個青衣小廝將門打開，見是周寒陽，立刻笑了起來道：“公子回來了”
裴晚跟著往裏走，更覺驚訝，穿過影壁便是一條青石板路，道路兩邊栽種著各種奇花異草，微風陣陣帶來一片芳香，幾從羅漢竹郁郁蔥蔥長勢喜人，與鮮花交相輝映更顯風景秀麗如詩如畫，從游廊上下來穿過一道拱門，一進去便又是一番景象，整個庭院被挖成了一個人很大的池塘，裏面種滿了荷花，大片的荷葉映的池水碧綠，兩只毛色鮮亮的鴛鴦在水中嬉戲，揚起一片水花，在太陽下顯得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從旁邊的游廊往裏走，又穿過一道門這才看到幾間房屋。
周寒陽領著她進了西廂房，裏面雖然沒有人住過但還是被打掃的很幹凈，桌椅板凳什麽的也都是齊全的。
“以後你就住在這裏。”周寒陽道。
裴晚笑著點頭，她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入目是開了滿樹的石榴花，紅艷艷的非常好看，她很喜歡這個地方，宅院看著就是精心設計過的，樹木掩映著房屋，既能遮擋太陽也不會全部遮擋，光影流動間別有一種涼爽靜謐的感覺，讓感覺心神舒暢，似乎連時間都慢了下來。
周寒陽走到門口，看著正房的位置，扭頭對裴晚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裴晚疑惑，“是誰？”
周寒陽沒有回答只道：“你跟我來就是。”
裴晚哦了一聲跟著周寒陽往正房走去。
“公子。”門口，兩個粉衣丫鬟坐在廊下說話，見周寒陽和裴晚過來，立刻起身行禮。
周寒陽嗯了一聲，“徐姑娘近日身體如何？”
聽到這個稱呼，裴晚楞了一下，只聽其中一個圓臉丫鬟道：“回公子，徐姑娘一切如舊。”
周寒陽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小丫鬟趕緊上前推開門。
裴晚跟著周寒陽進了房間，一進門便聞到一股苦澀的藥味，但房間裏並沒有藥應該是房間裏的人常年喝藥才會有這樣的味道。
雕花梨木床上，躺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頭發烏黑雙眼緊閉，臉頰消瘦泛著病態的蒼白，眉毛細長鼻根挺直，唇色很淺，安靜地躺著似乎是睡著了。
“阿音。”周寒陽的眼神十分心疼，彎腰輕輕摸了摸女子的臉，她已經昏睡長達五年的時間了，看過無數大夫，卻始終沒有辦法讓她早日蘇醒，只能每日用湯藥吊著命。
“晚兒，怎麽不過來？”周寒陽回頭，見裴晚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疑惑道。
“我....”
裴晚的臉色有些不好，猶豫了一下，慢慢走了過去，當她看到床上的女子時，一種強烈的陌生的愧疚感瞬間襲上心頭，她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明明、明明記憶中並沒有這張臉，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看到這張臉的時候會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就好像她變成這樣是因為自己。
那股愧疚感是她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羞愧、尷尬強烈的負罪心沖擊的她幾乎站立不穩。
“你怎麽了？”周寒陽見她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趕緊上前扶住她。
裴晚扶著腦袋，蒼白著臉疑惑地看著周寒陽道：“好奇怪，我明明不認識這個人，為什麽會感覺對不起她。”她捂著心口掉下了眼淚，“這裏好難受。”
周寒陽眸色深沈地看著她，心中暗嘆，終究是有缺陷，裴晚自幼在深宮長大並沒有見過徐音，即使給予她暗示，但記憶還是存在沖突。
“寒陽哥哥，我這是怎麽了？”她突然眉頭緊皺地抱著腦袋，“頭疼，寒陽哥哥，頭好疼啊！”她的表情很痛苦，不停用拳頭砸著自己的腦袋，“你怎麽了？”周寒陽皺眉，怎麽會這樣，明明應該是她看到徐音會產生愧疚的心理然後跪在床前道歉並表示要贖罪才對，怎麽她的樣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周寒陽不懂，但看裴晚如此痛苦的樣子不由自主升起了一絲心疼，看著她臉色蒼白虛弱地模樣不忍再多說什麽，叫來一個丫鬟道：“扶裴姑娘回房間休息。”
夜。
夏季的深夜，如水的風輕柔地吹拂，拂過每一個枝頭，柔軟的樹枝輕輕擺動，葉片摩擦的聲音在靜謐的環境中格外清晰，墻角下的小世界裏住著不知名的小昆蟲們，白日安寢夜晚成了它們的主場，竊竊私語著不知在交換什麽信息。
裴晚醒來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了，傍晚激烈的情緒已經消失了，她打開窗戶，任由夜風吹拂，清涼的風帶走房間裏的燥熱，讓一切都變得安逸靜謐。
她有些睡不著，推開門順著游廊走了出去，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圓，皎潔的月光灑下來即使不用燈籠也能看清前方的路。
皎潔的月光灑在荷花池上，猶如覆上一層薄薄的白紗，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荷香，還未綻開的荷苞小小的尖尖的，微風拂過，輕輕地顫動，猶如小巧的少女在蓮葉間輕舞，更顯高貴清雅。
裴晚坐在廊下，扶著欄桿撐著腦袋仰望星空，暗夜裏她的背影顯得那麽孤獨寂寥。
周寒陽因為白天的事情也有些睡不著，見月色醉人，索性出來閑逛賞月，在進入花園的時候，卻瞧見已經有人不知何時坐在荷花池邊，靜靜地看著夜空的繁星，不知在想什麽。
“晚兒？”周寒陽離的有些遠，不確定地喊了一聲。
裴晚背著突如其來的聲音驚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是周寒陽的聲音，她驚訝道：“寒陽哥哥，你怎麽來了？”
周寒陽面帶笑意朝她走了過來，坐到她邊上道：“今夜月色很美，想出來看看。”
裴晚嗯了一聲，趴在欄桿上看著荷花池出神。
周寒陽有些驚訝，往日裴晚與他在一起總是想方設法地與自己聊天說話，怎麽此時....
“怎麽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裴晚看著他，那雙清亮的眸子裏浮現不解和委屈，“寒陽哥哥，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周寒陽怔了一下，“什麽意思？”
裴晚語氣有些難過，“如果不是忘記了什麽，我怎麽會看到徐姑娘的時候就會生出愧疚難過的感覺呢？”
周寒陽沈吟了一下道：“有這個可能。”
裴晚看著他急切地問：“寒陽哥哥，既然徐姑娘住在你這裏，那你知道我和她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嗎？”
周寒陽沒想到她會這樣問，故作沈思有些為難地看著她，“這.....”
“你告訴我吧，如果我真的做過什麽，我會承擔的。”
周寒陽看著她神情有些覆雜，她是這樣單純，自己說什麽她都相信。他知道如果自己編造一段莫須有的記憶給她，她肯定深信不疑，甚至還會自責難過。
可是....周寒陽有些猶豫，一時間竟不敢對上那雙純潔信賴的眼神，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可以說是無恥的卑鄙的，因為他想要報覆的對象根本不是她，那些事也跟她半點關系也沒有，是皇帝是太子，他們才是罪魁禍首。
而裴晚。
他靠在圍欄上眼角餘光中是她精致無暇的臉，卻帶著掩飾不住的蒼白，那是因為他變成這樣的，他的命，是她救的，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不僅無罪，反而是自己欠她一條命。
“寒陽哥哥，你怎麽不說話？”裴晚靠近他，淡淡的幽香鉆入他的鼻中，周寒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假裝看荷花掩飾了一下，沈沈道：“我只知道她是被人逼得喝下了毒藥‘醉仙蜜’才會變成這樣。
裴晚怔了一下，喃喃道：“醉仙蜜....”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毒藥，因其配方極難配置這毒藥只有皇家才有，那是給犯了錯的皇室宗親用的，醉仙蜜無色無味喝下去後人會立馬昏睡在睡夢死去，這也是為了給犯錯的宗親最後的體面。
裴晚絞盡腦汁地想腦中始終空白的記憶，想的頭都痛了，還是想不起來，“為什麽？為什麽就是想不起來！”她喘息著抱著頭極為痛苦，周寒陽見她這樣連忙伸手控制住她的手，不讓她傷害自己。
“晚兒！冷靜一點！”周寒陽大聲道。
“寒陽哥哥....”裴晚擡起頭，滿臉的淚水，哭得抽噎起來，“我想不起來，怎麽都想不起來，可是、可是我的心裏好難受，只要一想到她就會覺得愧疚不安。”
“她這樣肯定是我造成的，可是我卻忘記了，我不是一個好姑娘。”
眼淚一滴滴落下，聲音裏帶著痛苦、後悔和內疚，周寒陽感覺自己的心在痛，似有一根針在不停地紮著，冒出了鮮血，她的眼淚滴落到手背上竟有種被灼痛的感覺，周寒陽啞了聲音，忽然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著，她灼熱的淚和哽咽的滾燙呼吸都讓他似被燙到一般。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他控制不住地這樣說著，心底有一道聲音說：“算了吧，不要折磨她了，她什麽都不知道。”
裴晚靠在他懷中，許久終於平靜下來。
“醉仙蜜是皇室獨有的毒藥，很稀少，一般人是弄不到的。”裴晚突然說。
周寒陽靜靜聽著，裴晚繼續道：“雖然我不記得關於徐姑娘的事，但她變成這樣肯定與皇家人有關。”
她想了一下，又問周寒陽，“寒陽哥哥，那個徐姑娘跟你是什麽關系呀？她是在哪裏中的毒藥？”
周寒陽的手頓了一下，隨即道：“她是我一個最好的朋友，是在南洲中的毒。”
裴晚一楞，南洲...五年前她的確去過南洲，那是她知道太子要去的時候偷偷跟著過去的，藏在太子裝太子隨行用品的馬車上，一直到半路她才被發現，後來太子將她帶到了南洲玩耍了一天就讓人把她送回了皇宮，因為這事她還被皇後罰跪了一天。
難道是那時候的事情，她與徐音有過交集抑或是因為什麽事起了沖突，導致徐音中了醉仙蜜？
她不知道自己的記憶裏是不是在這裏出現了空白，看著躺在床上昏睡不醒虛弱不堪的徐音她有種恨不得掏出所有東西來彌補的愧疚感。
看著她沈默的模樣，周寒陽終是不忍逼迫，嘆息了一聲，“夜深了，回去吧。”
次日。
裴晚一早起來就去了徐音的屋子，可是沒想到竟然看到周寒陽在裏面。
天色剛亮，她站在窗外，看著周寒陽坐在床邊擰了帕子，動作輕柔地為徐音擦拭臉頰，不過是側顏，裴晚卻能看到他的眼神是那麽的溫柔，那是自己從未看到過的眼神。
她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他擦拭著她的臉頰、脖子和手臂，甚至連每一根手指都溫柔地擦拭著。
這真的是他的朋友嗎？
裴晚的心裏浮現疑問，又見他將人扶起來靠在身上，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為她梳頭，姿勢親密至極。
心裏忽然感覺酸酸的。
裴晚皺著眉，擡手按在心口，不知為什麽她有種想哭的感覺。
轉身走掉，在轉角處遇到伺候她的丫鬟小君，裴晚叫住她，小君行了一禮道：“姑娘怎麽起的這麽早？”她才起床正要去裴晚的房間，沒想到會遇到她。
“睡醒了就起來了。”裴晚微笑了一下，主動伸手拉著小君的衣袖走到旁邊的長條石凳上坐下。
“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小君眨了眨眼睛，“姑娘想問什麽？”
裴晚道：“我想問問關於徐姑娘的事情，她在這裏住了多久了？”
“唔，具體多久我不知道，我是三年前來的，那時候徐姑娘已經在這裏了。”
裴晚點頭，“那....她和寒..周公子是什麽關系啊？”
小君的有些遲疑地看著她，不清楚她和周寒陽的關系不敢亂說話。
看出她的擔憂，裴晚笑著道：“我是寒陽哥哥的表妹，寄住在這裏，我看寒陽哥哥似乎對徐姑娘有些不一般，怕無意中出錯惹他不高興，所以問問。”
裴晚的臉相當出色，她的笑容無論男女都是抵擋不住，小丫鬟從未見過如此絕色的姑娘，膚若凝脂，星眼如波，這一笑如同綻放在清晨的蓮花，散發出清雅迷人的芬芳。小丫鬟看的臉都紅了，“她、她，”小丫鬟結巴了一下，緩緩道：“我聽府裏的姐姐說，周公子對徐姑娘特別在意，只要他在家都會親手為徐姑娘擦臉洗漱，會在坐在房間裏讀書給徐姑娘聽，跟她說話。”
裴晚“哦”了一聲，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或許是她多心了，他們只是關系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就在這時，小丫鬟突然四下看了看湊近了神秘地道：“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麽關系，但我覺得周公子肯定很喜歡徐姑娘。”
裴晚的心猛地一緊，“你怎麽知道？”
小丫鬟神秘一笑，似窺探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語氣得意道：“有幾次周公子在房間裏陪她說話，我親眼看到周公子親吻了徐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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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醫館又住了十來天，可裴晚的狀況仍舊沒有好轉，臉色蒼白身體虛弱。
“大夫，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周寒陽詢問，這段時間他一直在用最好的補氣血的藥材為她補身體，可為什麽一點作用都沒起的樣子。
老大夫認真地給她把了脈，嘆了口氣道：“姑娘失血過多，加上送來的不夠及時，傷到了根底，這才留下了病根。”
周寒陽呆了一下，隨即道：“就沒有什麽辦法了嗎？有沒有更好的補氣血的藥材？”
裴晚見他這麽擔心，心中湧起一絲甜蜜，這半個月來周寒陽對她非常好，每日親自熬藥給她，怕她在房中悶的慌，還會去集市上賣一些小玩意還給她解悶。
她拉了拉周寒陽的衣袖，“寒陽哥哥，我沒事，養一養就好了。”
老大夫搖了搖頭，“失血過多最是難治，大補的藥材不能隨便用，身體虛不受補反而會讓病情加重，只能慢慢調養，興許一年半載能好上一些。”
回到房間裏，裴晚看著周寒陽道：“寒陽哥哥，我已經好了很多了，咱們回家吧。”
周寒陽想了一下，試探著問裴晚：“你要不要回皇宮？”
裴晚一楞，眼神頓時暗淡下來，“寒陽哥哥是嫌棄我了嗎？”
周寒陽坐在她面前道：“當然不是，只是你離宮已經有兩個月了，皇後他們肯定很著急在到處找你，而且皇宮裏有很多珍稀藥材，你的身體是因為我才變成這樣的，我希望你能盡早調養好身體。”
他的表情很認真，看著裴晚的眼神也充滿了關切。
裴晚的臉上滿是感動，卻還是很堅決地搖頭道：“我現在不想回去，那裏沒有我喜歡的人，全都是虛情假意，我只想和寒陽哥哥在一起。”
周寒陽無奈地嘆了口氣，一副拿她沒有辦法的樣子，“好吧，那暫時不回去，只是山裏不能住了，你身體不好山中寒氣重再加上買藥給你調養身體不方便，我想帶你在別院住好嗎？”
裴晚笑的溫柔，“好，住哪裏都可以。”
周寒陽點點頭，當天下去他們就離開了醫館。
京郊別院。
站在‘永安院’門口，裴晚打量著這座看起來極為清雅的別院，青磚綠瓦，門頭與廊柱上都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兩邊的院墻爬滿了翠綠茂盛的爬墻虎，周寒陽上前扣環，很快一個青衣小廝將門打開，見是周寒陽，立刻笑了起來道：“公子回來了”
裴晚跟著往裏走，更覺驚訝，穿過影壁便是一條青石板路，道路兩邊栽種著各種奇花異草，微風陣陣帶來一片芳香，幾從羅漢竹郁郁蔥蔥長勢喜人，與鮮花交相輝映更顯風景秀麗如詩如畫，從游廊上下來穿過一道拱門，一進去便又是一番景象，整個庭院被挖成了一個人很大的池塘，裏面種滿了荷花，大片的荷葉映的池水碧綠，兩只毛色鮮亮的鴛鴦在水中嬉戲，揚起一片水花，在太陽下顯得波光粼粼，美不勝收。
從旁邊的游廊往裏走，又穿過一道門這才看到幾間房屋。
周寒陽領著她進了西廂房，裏面雖然沒有人住過但還是被打掃的很幹凈，桌椅板凳什麽的也都是齊全的。
“以後你就住在這裏。”周寒陽道。
裴晚笑著點頭，她走到窗邊打開窗戶，入目是開了滿樹的石榴花，紅艷艷的非常好看，她很喜歡這個地方，宅院看著就是精心設計過的，樹木掩映著房屋，既能遮擋太陽也不會全部遮擋，光影流動間別有一種涼爽靜謐的感覺，讓感覺心神舒暢，似乎連時間都慢了下來。
周寒陽走到門口，看著正房的位置，扭頭對裴晚道：“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裴晚疑惑，“是誰？”
周寒陽沒有回答只道：“你跟我來就是。”
裴晚哦了一聲跟著周寒陽往正房走去。
“公子。”門口，兩個粉衣丫鬟坐在廊下說話，見周寒陽和裴晚過來，立刻起身行禮。
周寒陽嗯了一聲，“徐姑娘近日身體如何？”
聽到這個稱呼，裴晚楞了一下，只聽其中一個圓臉丫鬟道：“回公子，徐姑娘一切如舊。”
周寒陽點頭往前走了幾步，小丫鬟趕緊上前推開門。
裴晚跟著周寒陽進了房間，一進門便聞到一股苦澀的藥味，但房間裏並沒有藥應該是房間裏的人常年喝藥才會有這樣的味道。
雕花梨木床上，躺著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女子，頭發烏黑雙眼緊閉，臉頰消瘦泛著病態的蒼白，眉毛細長鼻根挺直，唇色很淺，安靜地躺著似乎是睡著了。
“阿音。”周寒陽的眼神十分心疼，彎腰輕輕摸了摸女子的臉，她已經昏睡長達五年的時間了，看過無數大夫，卻始終沒有辦法讓她早日蘇醒，只能每日用湯藥吊著命。
“晚兒，怎麽不過來？”周寒陽回頭，見裴晚站在幾步開外的地方疑惑道。
“我....”
裴晚的臉色有些不好，猶豫了一下，慢慢走了過去，當她看到床上的女子時，一種強烈的陌生的愧疚感瞬間襲上心頭，她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明明、明明記憶中並沒有這張臉，可是為什麽，為什麽看到這張臉的時候會覺得自己對不起她，就好像她變成這樣是因為自己。
那股愧疚感是她臉色變得十分難看，羞愧、尷尬強烈的負罪心沖擊的她幾乎站立不穩。
“你怎麽了？”周寒陽見她一副快要暈倒的樣子趕緊上前扶住她。
裴晚扶著腦袋，蒼白著臉疑惑地看著周寒陽道：“好奇怪，我明明不認識這個人，為什麽會感覺對不起她。”她捂著心口掉下了眼淚，“這裏好難受。”
周寒陽眸色深沈地看著她，心中暗嘆，終究是有缺陷，裴晚自幼在深宮長大並沒有見過徐音，即使給予她暗示，但記憶還是存在沖突。
“寒陽哥哥，我這是怎麽了？”她突然眉頭緊皺地抱著腦袋，“頭疼，寒陽哥哥，頭好疼啊！”她的表情很痛苦，不停用拳頭砸著自己的腦袋，“你怎麽了？”周寒陽皺眉，怎麽會這樣，明明應該是她看到徐音會產生愧疚的心理然後跪在床前道歉並表示要贖罪才對，怎麽她的樣子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
周寒陽不懂，但看裴晚如此痛苦的樣子不由自主升起了一絲心疼，看著她臉色蒼白虛弱地模樣不忍再多說什麽，叫來一個丫鬟道：“扶裴姑娘回房間休息。”
夜。
夏季的深夜，如水的風輕柔地吹拂，拂過每一個枝頭，柔軟的樹枝輕輕擺動，葉片摩擦的聲音在靜謐的環境中格外清晰，墻角下的小世界裏住著不知名的小昆蟲們，白日安寢夜晚成了它們的主場，竊竊私語著不知在交換什麽信息。
裴晚醒來的時候已經月上中天了，傍晚激烈的情緒已經消失了，她打開窗戶，任由夜風吹拂，清涼的風帶走房間裏的燥熱，讓一切都變得安逸靜謐。
她有些睡不著，推開門順著游廊走了出去，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圓，皎潔的月光灑下來即使不用燈籠也能看清前方的路。
皎潔的月光灑在荷花池上，猶如覆上一層薄薄的白紗，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荷香，還未綻開的荷苞小小的尖尖的，微風拂過，輕輕地顫動，猶如小巧的少女在蓮葉間輕舞，更顯高貴清雅。
裴晚坐在廊下，扶著欄桿撐著腦袋仰望星空，暗夜裏她的背影顯得那麽孤獨寂寥。
周寒陽因為白天的事情也有些睡不著，見月色醉人，索性出來閑逛賞月，在進入花園的時候，卻瞧見已經有人不知何時坐在荷花池邊，靜靜地看著夜空的繁星，不知在想什麽。
“晚兒？”周寒陽離的有些遠，不確定地喊了一聲。
裴晚背著突如其來的聲音驚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是周寒陽的聲音，她驚訝道：“寒陽哥哥，你怎麽來了？”
周寒陽面帶笑意朝她走了過來，坐到她邊上道：“今夜月色很美，想出來看看。”
裴晚嗯了一聲，趴在欄桿上看著荷花池出神。
周寒陽有些驚訝，往日裴晚與他在一起總是想方設法地與自己聊天說話，怎麽此時....
“怎麽了？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裴晚看著他，那雙清亮的眸子裏浮現不解和委屈，“寒陽哥哥，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
周寒陽怔了一下，“什麽意思？”
裴晚語氣有些難過，“如果不是忘記了什麽，我怎麽會看到徐姑娘的時候就會生出愧疚難過的感覺呢？”
周寒陽沈吟了一下道：“有這個可能。”
裴晚看著他急切地問：“寒陽哥哥，既然徐姑娘住在你這裏，那你知道我和她之間曾經發生過什麽嗎？”
周寒陽沒想到她會這樣問，故作沈思有些為難地看著她，“這.....”
“你告訴我吧，如果我真的做過什麽，我會承擔的。”
周寒陽看著她神情有些覆雜，她是這樣單純，自己說什麽她都相信。他知道如果自己編造一段莫須有的記憶給她，她肯定深信不疑，甚至還會自責難過。
可是....周寒陽有些猶豫，一時間竟不敢對上那雙純潔信賴的眼神，他對她所做的一切可以說是無恥的卑鄙的，因為他想要報覆的對象根本不是她，那些事也跟她半點關系也沒有，是皇帝是太子，他們才是罪魁禍首。
而裴晚。
他靠在圍欄上眼角餘光中是她精致無暇的臉，卻帶著掩飾不住的蒼白，那是因為他變成這樣的，他的命，是她救的，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不僅無罪，反而是自己欠她一條命。
“寒陽哥哥，你怎麽不說話？”裴晚靠近他，淡淡的幽香鉆入他的鼻中，周寒陽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假裝看荷花掩飾了一下，沈沈道：“我只知道她是被人逼得喝下了毒藥‘醉仙蜜’才會變成這樣。
裴晚怔了一下，喃喃道：“醉仙蜜....”這是一種極為罕見的毒藥，因其配方極難配置這毒藥只有皇家才有，那是給犯了錯的皇室宗親用的，醉仙蜜無色無味喝下去後人會立馬昏睡在睡夢死去，這也是為了給犯錯的宗親最後的體面。
裴晚絞盡腦汁地想腦中始終空白的記憶，想的頭都痛了，還是想不起來，“為什麽？為什麽就是想不起來！”她喘息著抱著頭極為痛苦，周寒陽見她這樣連忙伸手控制住她的手，不讓她傷害自己。
“晚兒！冷靜一點！”周寒陽大聲道。
“寒陽哥哥....”裴晚擡起頭，滿臉的淚水，哭得抽噎起來，“我想不起來，怎麽都想不起來，可是、可是我的心裏好難受，只要一想到她就會覺得愧疚不安。”
“她這樣肯定是我造成的，可是我卻忘記了，我不是一個好姑娘。”
眼淚一滴滴落下，聲音裏帶著痛苦、後悔和內疚，周寒陽感覺自己的心在痛，似有一根針在不停地紮著，冒出了鮮血，她的眼淚滴落到手背上竟有種被灼痛的感覺，周寒陽啞了聲音，忽然將她拉入懷中緊緊抱著，她灼熱的淚和哽咽的滾燙呼吸都讓他似被燙到一般。
“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他控制不住地這樣說著，心底有一道聲音說：“算了吧，不要折磨她了，她什麽都不知道。”
裴晚靠在他懷中，許久終於平靜下來。
“醉仙蜜是皇室獨有的毒藥，很稀少，一般人是弄不到的。”裴晚突然說。
周寒陽靜靜聽著，裴晚繼續道：“雖然我不記得關於徐姑娘的事，但她變成這樣肯定與皇家人有關。”
她想了一下，又問周寒陽，“寒陽哥哥，那個徐姑娘跟你是什麽關系呀？她是在哪裏中的毒藥？”
周寒陽的手頓了一下，隨即道：“她是我一個最好的朋友，是在南洲中的毒。”
裴晚一楞，南洲...五年前她的確去過南洲，那是她知道太子要去的時候偷偷跟著過去的，藏在太子裝太子隨行用品的馬車上，一直到半路她才被發現，後來太子將她帶到了南洲玩耍了一天就讓人把她送回了皇宮，因為這事她還被皇後罰跪了一天。
難道是那時候的事情，她與徐音有過交集抑或是因為什麽事起了沖突，導致徐音中了醉仙蜜？
她不知道自己的記憶裏是不是在這裏出現了空白，看著躺在床上昏睡不醒虛弱不堪的徐音她有種恨不得掏出所有東西來彌補的愧疚感。
看著她沈默的模樣，周寒陽終是不忍逼迫，嘆息了一聲，“夜深了，回去吧。”
次日。
裴晚一早起來就去了徐音的屋子，可是沒想到竟然看到周寒陽在裏面。
天色剛亮，她站在窗外，看著周寒陽坐在床邊擰了帕子，動作輕柔地為徐音擦拭臉頰，不過是側顏，裴晚卻能看到他的眼神是那麽的溫柔，那是自己從未看到過的眼神。
她呆呆地站在那裏，看著他擦拭著她的臉頰、脖子和手臂，甚至連每一根手指都溫柔地擦拭著。
這真的是他的朋友嗎？
裴晚的心裏浮現疑問，又見他將人扶起來靠在身上，拿起梳子小心翼翼地為她梳頭，姿勢親密至極。
心裏忽然感覺酸酸的。
裴晚皺著眉，擡手按在心口，不知為什麽她有種想哭的感覺。
轉身走掉，在轉角處遇到伺候她的丫鬟小君，裴晚叫住她，小君行了一禮道：“姑娘怎麽起的這麽早？”她才起床正要去裴晚的房間，沒想到會遇到她。
“睡醒了就起來了。”裴晚微笑了一下，主動伸手拉著小君的衣袖走到旁邊的長條石凳上坐下。
“我有點事想問問你。”
小君眨了眨眼睛，“姑娘想問什麽？”
裴晚道：“我想問問關於徐姑娘的事情，她在這裏住了多久了？”
“唔，具體多久我不知道，我是三年前來的，那時候徐姑娘已經在這裏了。”
裴晚點頭，“那....她和寒..周公子是什麽關系啊？”
小君的有些遲疑地看著她，不清楚她和周寒陽的關系不敢亂說話。
看出她的擔憂，裴晚笑著道：“我是寒陽哥哥的表妹，寄住在這裏，我看寒陽哥哥似乎對徐姑娘有些不一般，怕無意中出錯惹他不高興，所以問問。”
裴晚的臉相當出色，她的笑容無論男女都是抵擋不住，小丫鬟從未見過如此絕色的姑娘，膚若凝脂，星眼如波，這一笑如同綻放在清晨的蓮花，散發出清雅迷人的芬芳。小丫鬟看的臉都紅了，“她、她，”小丫鬟結巴了一下，緩緩道：“我聽府裏的姐姐說，周公子對徐姑娘特別在意，只要他在家都會親手為徐姑娘擦臉洗漱，會在坐在房間裏讀書給徐姑娘聽，跟她說話。”
裴晚“哦”了一聲，沒有發現什麽不對勁的地方，或許是她多心了，他們只是關系很要好的朋友而已。
就在這時，小丫鬟突然四下看了看湊近了神秘地道：“雖然不知道他們是什麽關系，但我覺得周公子肯定很喜歡徐姑娘。”
裴晚的心猛地一緊，“你怎麽知道？”
小丫鬟神秘一笑，似窺探到了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語氣得意道：“有幾次周公子在房間裏陪她說話，我親眼看到周公子親吻了徐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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